[風雲] 初心‧風篇 -001回

　　是怎麼樣一個故事，可以寫20年？
　　又是什麼樣的創作者，可以靠這樣一個故事，養活整間出版公司20年？

【風雲？那是什麼？】

　　《風雲》，港漫，1989年開始雙週連載，迄今20年，周邊衍生作品如原創小說（漫畫之前傳與未來版本）、電玩、電影、動畫、電視劇等等。能讓作者馬榮成脫離玉郎機構自立門戶，甚至養活他的「天下」出版社（還有另一個孩子《黑豹列傳》啦，不過《風雲》還是創國元老），主因無他，就是它故事的氣魄格局，精緻細膩的藝術風格，在初期奠定了雄厚的基礎。（第一部的畫風藝術水準遠勝於第二、三部，而故事格局仍需與二、三部連貫參考，不建議偏廢）

　　蔡志忠評：「他的故事氣魄很大、大的嚇人。……天大的情節幾乎也只是冰山的一腳。……馬榮成的故事正具有以前電影的氣勢與規模。」

　　馬榮成，1961年出生，15歲放棄學業全身投入漫畫界，之後邊工作還邊到畫室苦學，辛苦工作之餘不忘撰寫自己原創故事，撰寫兩年終於說動老闆黃玉郎，1982年推出他主筆的成名作《中華英雄》，非常成功，也曾改編為電視劇，由何家勁主演。28歲時，終於醞釀時機成熟，自創天下出版社，並開始港台連步出版《風雲》。

　　全力支持他於台灣出版多年的胡樹儒，在《風雲》創刊號裡寫道：「絕大多數的漫畫家都是個人工作者，馬榮成卻結合了香港一群年輕的漫畫菁英來集體構思、創作。」此言非虛，直到今天都還能常常讀到他在「馬仔手記」裡畫出公司同事的點點滴滴，他總是不吝嗇去關照在身邊一起奮鬥的人。由此可以看出馬榮成除了企圖心、下苦工之外，還非常有溝通能力、具備感染他人的熱情，揚棄個人主義，能包容菁英人才為己用。

　　講來講去，《風雲》是一個武俠故事。我7歲的時候，老愛跑老哥房間纏他玩，他大我11歲，正在準備萬惡聯考啊，有一天大概是不堪其擾，丟給我一本漫畫（那時就已經是好鏡頭出的合訂本了，比起小叮噹的開數真是大多了），還叮嚀說：「如果看不懂它寫什麼可以問我。」結果我後來唯一去問他的是：「還有沒有下一集？」……從此小鹿又掉到坑裡去了……沒想到這坑還是個無邊無際的大黑洞啊！！！


【本文】
《初心‧風篇》

　　拿起《風雲》翻開，第一頁，就出現了那個讓我思想了一輩子的人：聶風。


　　聶風，一個善良單純、又樂觀得無可救藥的人。

　　6歲以前，他幸福快樂的長大。父親聶人王，攜愛妻顏盈退出江湖，隱居鄉下，放棄一身絕世武藝，掛寶刀生灰、持柴刀與鋤頭養家，聶人王原志不在江湖，只願與摯愛攜手共度一生。他雖用心良苦，卻偏偏沒有發現枕邊人的隱忍和掙扎。心懷鴻鵠之志的她，不單擁有傾國傾城的絕色美貌，更愛好虛名，畢生心願就是追隨強者，誰料到她最終所選擇的「北飲狂刀」，這令半邊武林聞之喪膽的一代高手……卻原來只願做個平凡人！她終於無法忍受，甘願紅杏出牆、捨棄骨肉，不辭而別。

　　從這一刻起，家破滅了……聶家世代體內遺傳的瘋狂之血發作，聶人王悲憤交加，喪心病狂，屠殺洩憤、漫無目的狂奔而去。6歲的聶風，用他小小的步伐，拼命追趕父親腳步，從此過著不算是父子兩人一起流浪，而是他想盡方法追尋父親與自求溫飽的辛酸日子。

　　所以漫畫第一回，就是在描寫這種日子過了五年之後，11歲的聶風，在天寒地凍的北方虎穴，找到聶人王的情景。


　　我還記得很清楚，那時風的單純、善良、果敢、和無懼，都深深喚起我的共鳴。

　　現在想起來，《風雲》是不斷在教我人生的功課。

　　聶風從溫暖的南方追到冰天雪地的北國，仍在不斷的呼喚父親，五年了，他還是一點都不害怕那個一路弒血、把人當作畜生宰殺的父親，風的毅力永遠是如狼般的驚人，就像多年以後對背叛他一次、兩次、三次、一萬次的那個人，也是一樣，他永遠不會放棄任何人，他永遠不放棄任何希望。

　　他天生就擁有鎮攝冰川巨虎的凜然氣勢，甚至長大之後能馴服四大瑞獸之一的火麒麟，但我想他能使火麒麟死心塌地的，是那顆對萬事萬物的慈悲心。這顆心是怎麼樣的仁慈呢？仁慈到，猛虎要殺他，他不但不害怕，竟然還為了無法救猛虎、無法救牠的孩子於父親的刀下而難過……。而對父親，他又是怎麼想的呢？面對瘋狂的父親，他感到深深的可憐，用心與父親應對進退，但他還是哭了……哭，是發現自己，竟連一個小生命也救不了……他被父親無情的一腳踢飛，那齊根斬首的含血虎眼似乎定定地嘲笑著這個弱小的他，耳邊傳來「斬草除根」的父親歇斯底里的狂笑……聶風重重地跌在雪地上，多年不曾停止的奔波勞累，一直忍耐的折磨和苦瀆，如今終於找到父親，卻被他一怒轟飛……內傷慘重、週身冰冷，卻都沒有他那顆小小的心來得傷痛。他淌下悲憤的眼淚，眼前一黑，吐血昏倒在雪地裡……

　　許久，冰雪皚皚將血液凝結成霜。

　　是「頑強的求生意志救了聶風，鞭策著他，叫他從雪地中甦醒，飢寒中掙扎，一步步蹣跚而行……」（原作旁白）
　　他走進虎穴，坐到父親生的火堆旁，聶人王試探性地遞過虎肉叫他吃下，聶風沈默，赤手接過。

　　「哈哈！你終於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了！」

　　「爹，你錯了，我只是知道我不能死，因為我要擊敗你，阻止你再瘋狂的殺戮！」

　　這一句豪氣萬千的說話，道盡了聶風一生，為了「仁義」二字要做出無數犧牲，人的所有立志，原來早已抵定了，我們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所要做的是什麼了，面對人生各自不同的難題，我們都是為了自己暗自所起的初心，不斷地拼搏……

　　無論這個心願是什麼，目標為何，人最常犯的錯就是，只為了目的，不擇手段。原來人生雖需目標，但也要思考如何去做，選擇正確的「方法」，一旦選擇，就會有隨之而來的責任。所謂成功，也只在於是否負起責任、堅持到底而已。

（下回繼續）

　　下回我們來談談：「犧牲」。好聽的說法：「付出」。或者它的一體兩面：「獲得」。